2018年5月31日星期四

發現贛語:理論與實踐

之所以是“發現”贛語而非發明,因為語言是民族性的載體,如果不是在民族邊界固定的前提下,新生的贛語非常容易被匪語污染,在民族邊界固定以後,贛語才能在民族話語的場域內自發的生長,然後經過幾代人的時間,也許會出現一位再世的湯顯祖收割成熟的話語場。

當然,這絕對不代表如今的贛語復興者在做無用功,恰好相反,他們積累的語言應用經驗,即使現在還局限在小圈子里,仍然是未來贛語真正復興的最寶貴資料庫。然而我們不能忘記語言有自己的生命,是上帝的恩賜,如果不擺脫匪語的持續語境污染,如今的贛語實踐只能重複匪語語境下貧乏的內容(想想那些偷奸耍滑姦夫淫婦的支那視頻段子們),永遠只能充當資料庫。贛語的靈魂需要民族發明家來喚醒,喚醒的形式倒是其次,文學歷史音樂電影遊戲,各顯神通。

民族話語的意思是,在任何對話的語境中,都確定我首先是贛人。這種場域的保護就是意識形態領域的宗族義軍。在這種保護穹隆的庇護下,贛人的語言天賦會逐漸甦醒,漸漸地在粗糲之外尋回剛健的表達,真正地為自己的武德歡呼鼓舞。用我們自己的聲音講述真君斬龍、盤瓠辟疆的古老傳說。這會是真正的贛語文學,天賜的民族之樹上甘美的果實。彼時的文化之花,是陶淵明一生探尋的故鄉,也是湯顯祖和蔣士銓、鄧志謨心心念念的故土。為了讓漂泊千年的遊子魂歸故里,贛地的發明家必須做出終極的犧牲,就是畢生不能享受果實的芬芳。不要忘記,成熟的果實產生于樹枝低垂的秋天,在贛地武德卓著的時刻,贛人的文士反而可能長時間緘默,這才是最好的時代,每代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不要搶奪兒孫的果實,也不能貪戀祖輩的機緣。

那麼,現在的我們就不能為可愛的母語做些什麼嗎?當然可以——大膽地說!寫!問!在練習中發掘自己的語言天花板吧,如果你從小被認為是笨口拙舌的人,那很可能說明你的內心非常習慣贛語的思考模式,切換匪普困難;或者相反,你恰好是個匪普與贛語轉換自如的人,那說明你的語言天賦很不錯。無論哪種情況,都對贛語的再創作非常有益,很多你發明的說法,經歷全體贛人的篩選,也許就會進入贛人的語言庫,所以大膽發明吧!哪怕不自知地混入了匪語也沒關係,民族發明后的排異反應,自然會剔除這些雜質。

如果你屬於語言天賦一般的普通人,也沒有關係,你仍然可以親力親為地發現贛語——當個采風人吧!問問你的長輩故事、傳說或者是物品的說法,甚至,聊聊天都可以,把自己的頭腦當成贛語之海的一個小港灣,停泊那些勾動心弦的句子、旋律,如果能記錄下來,那就更好,聽著如此旋律的你的崽女,也許就會是贛人的張惠妹。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發現匪普與贛語在表達(而非內涵)上的海量不同,記錄下來,整理下來,在平常的交談中多使用贛語地道的表達,聽見如此鄉音的你的崽女,也許就是贛人的黃子華。

如果你不幸——正如越來越多的贛崽里,只能磕磕碰碰地說點子贛語了,那麼難道只能放棄?當然不是,要知道你的選擇無時無刻都在給贛人之路徑以新的積分,無論多麼微小的事情都不會是白做。你能做的事情當然是練好贛語啦,多和你的朋友聊天,多和遇見的每一位同胞聊天,不要怕被嘲笑,要知道你遭受的嘲笑正是這些贛語流利的朋友畢生在匪屬機構遭遇的嘲笑,逆轉歧視鏈會很辛苦,但鄉音流利是你堂堂正正做好一名贛人的前提之一,千萬不要懼怕困難。

此外,你仍然可以做的——我推舉所有的贛人都這麼做——就是利用如今發達的網絡資源,去視頻網站或聊天軟件內搜索贛語的資料,他們有的是視頻段子(雖然受支那語境污染,仍然不似支那視頻段子那樣男盜女娼,而以淳樸的思鄉為主題居多),自錄歌曲,童謠或民歌,雖然粗糙,但是贛語的富礦。特別地,你可以關注諸贛不同的鄉音,學習不同的口音、詞彙,因為將來的贛語不可能以一地之鄉音行政確認為標準語,因此你作為個人,對諸贛之方音的理解與融合,就會是贛語長河的一支涓涓的源流。假如你做不到諸贛制霸,至少要保證聽見了同胞的鄉音不至於一頭霧水吧。

以上述的方法練習贛語、發明贛語,都是毫無難度的準備工作。以你之所得,回饋給那些尚未了結獨立事業的同胞,日積月累,也能令他邁出認同贛地的第一步。這樣的工作,自然比直接地傳播獨立思想要緩慢許多,但對於思想倔強而又心地淳樸的同胞,有融堅冰之作用。

以上的方法,無一例外,都是要回到贛人之海去,吸取贛地文化的精華。贛地之文化,如海一般浩瀚,匪語文化像石油洩漏,籠罩了整個海域,但卻是單薄脆弱的一層。贛語是贛人的話事,只要深入大海就能回復元氣;贛語不是專家、教授的語言,有如在海面飲用石油污染的濁水。贛語就是街頭巷尾的叫罵和家長裡短的嬉笑,贛語就是田間的勞作和宗祠的肅穆,贛語也是巫儺教徒的每一次祈求、也將是贛人基督徒的每一次禱告,除此之外,別無贛語。我們當然需要感謝語言學家清除石油的努力,然而我們必須記得,他們是我們的幫手,我們贛人才是贛語的主人。

贛語的前途并不樂觀,但贛語的前途是與贛人的前途一齊的,贛人沒有民族自覺,無論多麼優勢的文化底蘊都會在一代人之內耗散,而有了民族自覺,贛語的復興也就在十年之內。因為有如海面石油的比喻一般,贛語黑暗的前景是因為污染物隔絕了陽光,在匪語入侵的數十年內,壟斷的教育試圖將贛語的繼承人群除根,新一代的贛人接受匪幫文化、南粵文化、美國文化的影響,卻唯獨受贛文化影響甚少(本世紀初的贛語民間文藝僅曇花一現),贛崽里失去了文化自信,猶如驚鳥一般逃離故鄉。

然而,故事總有另一半,贛人海洋是浸潤性的環境,即使在匪立學校、媒體的輪番轟炸下,贛人仍然習慣於市場鄉音的叫賣,族人鄉音的招呼,即使在匪立教師的不間斷誣蔑下,仍然撼動不了父母對兒女、兄弟對兄弟說贛語的天經地義。受到如此浸潤的贛人,將故鄉刻入基因里,即使逃離家鄉,仍然會在靈魂的召喚下覺醒,重新拾起自己的鄉音。贛語在匪普無微不至的迫害下,堅定地固守在“床語”的邊界外。因此,即使你在城市的公共區域內充耳不聞贛聲,也不要悲觀,在床語的安全地帶,贛語仍然生龍活虎,只要這條邊界存在,贛語就能在民族發明后重新淨化贛地。

得益于贛文化的守土性與贛語的異質性,喪失統戰價值,獲取明晰的邊界,並非壞事。這一點與可憐的滿洲話正好相反,他們的語言本來充滿處女地的寬容與諧趣,然而因為與匪普音韻系統接近而逐漸喪失了邊界,匪語如今變成滿洲話中頑固的瘤子,讓曾經詼諧的語言帶上了匪氣。滿洲人是熱忱的,但也是最熱衷于在正式場合摻雜匪語的——同樣有生命力的“楊了二正”仍然駐守于床語的邊界,但這條邊界逐漸模糊了,部分滿洲人認為匪語的詞彙或許代表了正式場合的嚴肅。這一點無疑是滿洲民族發明中急需切割的。

當然,滿洲人發明民族之後,切割也只是技術性問題,我們不能忘記,匪語如果沒有外力維持,就會迅速被所有人遺忘,母語一旦失去束縛,也會立馬燦爛勃發。我們真正需要做的,就是守護床語的邊界,然後發明贛族。另外說一點,床語之粗鄙,也是贛語的一部分,在贛語存在被統戰條件的年代,無數士大夫因為厭惡床語的粗鄙,將鄉音中的粗鄙刪除,附庸綿軟的官話,這使得語言的生存能力大大降低了。在官話化最嚴重的南昌,目前也是普化最嚴重的地方,這就不足為奇了。我們要做的,是把床語的範圍擴大,讓贛語發展出公用語、雅言,但那些粗鄙的床語,仍舊是贛語的根鬚。

描繪了這些樂觀的前景,我相信大部分人仍然將信將疑,畢竟,贛人失去文化自信并非始自淪陷之時,大部分贛人,即使對鄉邦無比自豪,也並無贛文化獨霸贛地的記憶,這點與吳越和南粵是十分不同的。贛人的迷惑有歷史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沒有民族發明,對比吳越、南粵文化如今的衰頹與危機(雖然程度上可能輕于贛地),可以知道此言不虛。然而民族發明仍然是唯一的萬靈藥——也許對組織模式只能起到刺激的作用,但唯獨對文化的影響是立竿見影的。還是那句話,語言有自己的生命力,愚夫愚婦永不忘記母語是什哩,即使最自負的知識分子,也能感覺到,哪種語言是自己的。任何人說不是自己的語言,都會本能地感覺違和。

匪語的塑料花近年來得到了諸夏與諸亞土語的澆灌,方能煥發出些許生命力,只要有健全的審美和誠實的品格,都能發現網絡流行語在格調上大大超過魯迅文學獎,也至少能超過80%的民國經典,只因為它們是活的語言,真實地存在著。即使如此,流行語的更新換代也到了令人厭煩的程度,這一部分是費拉化的結果,但我認為真正重要的原因還在於,大部分人——擁有母語的那部分人,本能地感覺到了流行語的異質性,無法身處語境的流行語,也像花瓶的花一樣不能長久。

就當是一個預言好了,只要民族發明的邊界穩固下來,任何一個沉默寡言的民族都會爆發出驚人的創作能力。贛人當然不例外,事實上,假如你搜索所有的網絡贛語資源,現在就會被它的多樣性震驚,諸贛之中,都有自己的鄉音宣傳陣地,這是贛語的基本盤,再加上毋庸置疑的文學傳統,贛語的發展很可能突破最樂觀者的想象。

在那樣一個未來,我們在民族自決的幸福中,也需要注意民族主義的歧途。如何對待異質文化,就是世界給新生民族的考驗。我們只消記住這樣一個基本原理:大一統傳播費拉文化,多國體系傳播健康文化,就可以坦然地對待不同文明。羅馬世界的自由當然要擁抱,無須多說;大一統的支那當然要排斥,無須特殊的社會運動,普遍的民族自豪感會在點滴間完成這個過程;歐盟、俄國與印度等歧視鏈之上的“深淵第一步”且“看上去很美”者呢?那就要考驗民族發明家的智慧了,如何排斥大一統的思想腐蝕,又不至於理性僭越超過自己的份,需要當時發明家審慎決斷。

既然去支那化同樣會發生在贛語發展過程中,那麼如何去支那化就值得繼續討論。更進一步說,是否需要把更早的官話成分也去除呢?我現在的想法是不必,也許有“贛語淨化”的社會運動,那也不用特殊反對,但無論如何是不必用行政力量去做的。並不是因為歷代“官話”比匪語的毒性小,而是去官話化的成本太高,不適於普及,更趕不上一門真正鮮活語言的變化。以韓語為例,它也曾受官話影響頗深,韓語的許多“文讀”,與六南語言十分類似,就是因為共用官話的源頭。然而,如今韓語已經更多的使用了英文外來詞,以至於在五十年之內演變為與朝鮮語相差甚大的一門語言。首爾的年輕人多用英文音譯詞,對官話詞語仍有感情的,只有地方老人而已。

另一方面的去支那化,也值得討論。那就是書寫系統是否也要廢除呢?我認為,作為一個原則的是,至少在民族發明之前,要以傳播力為主要顧慮,不宜自創佶屈聱牙的書寫體系,或是拉丁拼音方案,因為如今仍然處在擴大贛地認同基本盤的情形下,這一點直到邊界固定,都不會改變。依舊用簡體字書寫的話,也以約定俗成的音譯為主,如恰噶就寫恰噶,不用寫成正字洽價,切佛就寫切佛,不用寫去貨。正字化可以用,但以看起來不像支那文為主要衡量標準。如果正字化的結果是寫出來像士大夫,那不如不發明為好。總之,一切以傳播為先,這也是我現在用塑料花語寫作這篇的原因。

以上的一些暢想,大概都發生在發明成功的未來,這種幸福的推演,大概也算是“慶祝動作”的一種吧。如果你能從慶祝動作中獲得動力,那就是暢想的最大收穫。最後,讓我們再重複一遍,發明民族才能發現贛語,上帝的詩篇要靠勇氣去閱讀,招手吧,向淵明和一眾遊子,讓我們用勇武筑舟載他們回家。

同心同根同言,守土鄉治邦聯,Thank you my fellow Komese, God Bless Komese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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