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31日星期四

明清贛地的商幫與民族發明

姨:
諸夏與造紙術
即使吳越的商業造紙技術,在明清之際也是每況愈下的,而且原因非常簡單,就是偷工減料。竹子纖維煮熟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乾脆不煮,所以清紙印刷不如明版,明版不如宋版。提高質量而增加成本,不如降低質量而減少成本。所謂資本主義萌芽非但沒有制止,反而刺激了社會退化趨勢。大不列滇的樹皮紙雖然產量不高,質量卻能維持穩定。
合理的解釋應該是,客戶和生產者存在穩定和長期的社會聯繫。吳越造紙業的退化,從側面反映了贛尼士蘭竹林經營者、吳越生產者和江淮銷售者的以鄰為壑精神,尤其是反映了主要消費者團體的無產化,包括士大夫的貧困化和劣質文學讀者群的擴大。
moral:大不列滇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共同體,吳越和江淮自古以來就不屬於同一個共同體⋯⋯



刄:所謂的明清繁榮,用奧利奧語翻譯一下就是:江南地區的資本主義門牙是真資本主義,經濟主體落實到村,多主體充分競爭,比民族國家高檔多啦;滿清總督謹守守夜人角色,除了政治犯殺全家,絕不在經濟領域奉行干涉,又比羅斯福全能國家先進兩百年;自私的美德把競爭成果散播到廣大的中國內地地區,江三角發動機全國包郵,保護主義的德川日巴子都羨慕慘了;大清經濟總量長期世界第一,又開放又進步,我看英國才要大洪水,etc


誰要相信上述任何一條胡說八道,就能在八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放棄所有希望和責任,從此二十四小時沐浴在自體發光的溫暖中。東亞的一半問題都要追溯到民族發明失敗,另一半問題都要追溯到核平失敗。兩種問題在各國核心史觀中的比例才是唯一值得探討的,除此之外的一切姿勢都僅僅屬於思維體操。


所以,贛人特別要注意區分危全諷的繁榮和馬雲的繁榮,後者在贛地確切存在的時間,集中于宋明,體現于王安石的眷村政治和景德鎮的大煉青花;唐、元、清其實是危全諷繁榮的一個變種,是蠻族蹣跚走向吏治官僚的不同階段,儘管出於前後對比的原因,贛人有足夠理由感到,元清蠻族給贛地留下的自由夾縫正在變大,但任何民族如果乞憐于統治者的慈悲,就只能發現他們終將屬於最無情的主人,贛人有必要給予蒙古人和滿人足夠的尊敬——作為曾經的敵手,在民族發明之後。


因此,以自由的夾縫看明清的經濟繁榮,可以看出一條自由-豐饒-繁榮的相關曲線,然而這三個詞的意義如此廣泛,不加解釋容易被賤人誤解。簡單的來說,清比明自由,西線比東線自由,商幫比運河自由。滿人的生疏、蜀滇的處女地、開埠的間隙,讓西線的贛人發展出了上一次大洪水以來最複雜的高級組織,湘潭藥幫在文天祥時期就是恥辱,在豬明洪水之後就是光榮;“小商人民族”的稱謂在陶侃時期就是侮辱,在劉于潯時期就是讚美。真君為江西福主,是西線商人為民族母體做出的最突出貢獻,遺產福澤至今。


商幫的光榮屬於歷史,所以只能緬懷,不能沐猴而冠。滿清改革開放自然優於大明共產主義,卻并不優於江右群豪時期。危王時代的贛地恢復了她曾經的秩序中樞站地位,富甲天下只是這種歸位的秩序外溢反應——而且是最不重要的一種;明清的秩序回升屬於連枷鬆動的附屬反應,仍然逃不過為人作嫁的下場。暴宋之後贛地仍然能供子孫揮霍數百年,海路改道則讓商幫一蹶不振。事實證明上帝是公正的,誰沒有發現自己存在,誰就不會繼續存在。


我們的同情與痛惜不能蒙蔽自己的雙眼,阻礙我們誠實地評價悲情而盡力的祖先。任何自發產生的組織都能體現系統一定的豐饒度,但如果忽視天花板的存在,把河口樟樹視為最高目標或驕傲感的來源,顯然就違背了民族發明的本意。組織健全,就能產生商業繁榮;天花板壓迫,就只能把商業繁榮的成果再投資于坡腳的高層次組織中去。民族沒有發明,就只有萬壽宮,民族已經發明,才能有協和會與洋槍隊。論單純的物質資源,協和會與洋槍隊都不一定比得過萬壽宮,論存續能力,則恰好相反,只釋放魂器一項,就能決定復國團體永不滅亡。


中國人最大的暴行,當然不是剝削萬壽宮的金錢,而是降低贛人的天花板,讓贛儒覺得,家鄉只是京師的跳板,讓商幫覺得,贛地只是中國的一部。波蘭人可以在法國謀劃復國,贛人在滇蜀就寧願老死不回家鄉,體現了巫儺教與天主教巨大的層次差距。萬壽宮已經是組織升級的結果了,豬重八肆虐的大地重新生長出商團聯盟,本來就是對贛人的無聲讚美。然而,唯一提高天花板的可能只在民族發明,忘記這一點而傾心于物質的繁榮,就只能永遠當奶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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