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31日星期四

赣外发明赏析:基督的勇士文天祥

從文天祥的宗教信仰看節操
李民舉

文天祥是中國歷史上的著名人物,常被當成愛國主義的典範,廣受表揚。實際上,文天祥本人有濃厚的宗教情結,一般學者把他歸入道教人士之列。但在宋元時期,道教、佛教、景教、摩尼教常常混在一起,難以分解,目前這方面的研究甚為薄弱。
文天祥的家鄉是江西吉州吉水,宋元時期為著名的陶瓷手工業中心,一些瓷器上有明顯的西域特徵。例如以上幾件瓷器的紋樣,和12世紀前後西亞所產玻璃器上面的紋樣非常接近。
那麼,文天祥是否曾受到西域宗教的影響?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江西廬陵(今吉安市)是聯繫嶺南和中原的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客商常在此歇息。西域宗教在這裡傳播,是完全可能的 。
病得醫治的經歷
文天祥極富宗教情懷。他在《感興二首》中說:“莫笑道人空打坐,英雄收斂便神仙。”年輕時他有一次病重,夢中被召至天庭,天帝赦免了他,夢醒後大病立愈。為此他寫了一首詩。《病甚,夢召至帝所獲宥,覺而頓愈,遂賦》
臥聽風雷叱,天官赦小臣。
平生無害物,不死復為人。
道德門庭遠,君親念慮新。
自憐螻蟻輩,豈意動蒼旻!
此處的“天官”,又名“左相”,在道教文獻中掌管生死簿。《老子化胡經》收錄《太上老君哀歌七首》,其中一首講,劉仲伯死後,“左相”讓他復活:
吾告時世人,修道宜殷勤。
  恩亦不虛生,神明必報人。
昔有劉仲伯,精誠於道門,
  勸惡使從善,歲會集群賢,
香火日夜勤,亦能感倉天。
  命盡應當死,眾神與表天。
三魂飛揚澌,七魄入死星。
  右神削死籍,左神著生名。
伺命來極濟,左相踏地嗔。
  普告二十獄,柭出仲伯身。
三魂還復流,七魄還入身,
  血脈還運轉,百節方更堅。
面目更端嚴,肉骨更解明,
  死臥三七日,寢屍還更生。
主題句中,“恩亦不虛生,神明必報人”,意思是神的恩典不是空話,神要根據各人所行的報應各人;所以,人要努力行善。接著便以劉仲伯的故事來說明。劉仲伯修道殷勤,叫人離惡行善,招待遠人。他死的時候,天使(眾神)就把這件事報告上天。他們將劉仲伯的名字放回生命冊上,但是伺命(掌管壽命者)非要尋索他的姓名,這時“左相”生氣了,給地獄下令,要救出劉仲伯;他死後二十一天,終於復活。這故事和《聖經》中拉撒路的故事類似。在中國古代官僚體系中,皇帝將一切權柄都賜給左相,大丞相擁有至高無上的權柄,這和耶穌基督宣告的“天上地下的權柄都賜給我了”的意義可謂等價。
文天祥的經歷和劉仲伯的故事基本類似。 “天官”看到他沒有什麼大罪惡,就讓他從死亡中回來;他好像經歷了復活一般。他感慨地說 ,自己好像螞蟻一樣微小,但是上帝還顧念他。“道德門庭遠,君親念慮新”,“道德”一詞,可以理解成自己的德行──自己所行的善像過眼煙雲一般,越來越遠;也可以理解成“道德經”──這本經書很重要,但是同人與上帝的關係比較,就不那麼重要。“君親”就是上帝,“念”“慮”同義,全句的意思是,自己所行的善、所讀的書,越來越成為陳年舊事,而自己和上帝的關係卻是不斷更新。全詩最末一句,給出了生命不斷更新的原因:神顧念我這螻蟻般卑微的人。神的垂憐是病得醫治的原因,也是追求生命更新的動力。這一句無疑等價於《聖經》的金句“人算什麼,你竟顧念他?”(詩篇8:4)

有擔當的和平主義者
大家普遍以為,文天祥是宋朝的孤臣孽子,甘願為大宋江山社稷殉葬。但這乃是錯覺,事實並非如此。且看他對 厓 山海戰的反應。南宋祥興二年(己卯年,元至元十六年,公元1279年)二月,南宋殘軍與元軍,在新會崖門海域(今屬廣東省江門市)展開歷時二十多天的大海戰,雙方投入兵力數十萬,戰船二千餘艘。最終宋軍全軍覆沒,二月癸未初六(公歷3月19日),丞相陸秀夫背著年僅9歲的皇帝趙昺,蹈海殉國,趙宋王朝滅亡。
在此之前,文天祥已在海豐被俘,拘禁在元軍船艦上,他目睹宋軍大敗,看見很多死節之臣,但是他並沒有投海自盡。他作詩《二月六日,海上大戰,國事不濟,孤臣天祥,坐北舟中,向南慟哭,為之詩》悼念:
長平一坑四十萬,秦人歡欣趙人怨。
  大風揚沙水不流,為楚者樂為漢愁。
兵家勝負常不一,紛紛干戈何時畢。
  必有天吏將明威,不嗜殺人能一之。
我生之初尚無疚,我生之後遭陽九。
  厥角稽首並二州,正氣掃地山河羞。
身為大臣義當死,城下師盟愧牛耳。
  間關歸國洗日光,白麻重宣不敢當。
出師三年勞且苦,咫尺長安不得睹。
  非無虓虎士如林,一日不戈為人擒。
樓船千艘下天角,兩雄相遭爭奮搏。
  古來何代無戰爭,未有鋒蝟交滄溟。
游兵日來復日往,相持一月為鷸蚌。
  南人志欲扶崑崙,北人氣欲黃河吞。
一朝天昏風雨惡,炮火雷飛箭星落。
  誰雌誰雄頃刻分,流屍漂血洋水渾。
昨朝南船滿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
  昨夜兩邊桴鼓鳴,今朝船船鼾睡聲。
北兵去家八千裡,椎牛釃酒人人喜。
  惟有孤臣雨淚垂,冥冥不敢向人啼。
六龍杳靄知何處,大海茫茫隔煙霧。
  我欲借劍斬佞臣,黃金橫帶為何人。
文天祥眼中的蒙古軍隊和南宋軍隊,不是逆胡與中華的區分,而是南人與北人的區分,是秦趙之分、楚漢之分。文天祥痛恨的“佞臣”是製造蒙古和南宋糾紛的人,是戰爭的製造者。最後殺死文天祥的,不是元世祖忽必烈,而是這群戰爭販子。
次日,文天祥再作詩一首,題名《歲祝犁單閼,月赤奮若,日焉逢涒灘,遇異人指示,以大光明正法,於是死生脫然若遺矣,作五言八句》。此詩採用的是太歲紀年法,對應於干支紀年,則是己卯年(1279年)丑月甲申日。推算文天祥寫這首詩的時間是二月初七,南宋君臣殉難的次日。
誰知真患難,忽悟大光明。
日出雲俱靜,風消水自平。
功名幾滅性,忠孝大勞生。
天下惟豪傑,神仙立地成。
此詩序文中提到的異人,是蒙元軍隊中的宗教人士。考慮到蒙元軍隊中景教信徒頗多,此人或許是一位景教教士,大約相當於隨軍牧師一類人物。這人的話,讓文天祥從極度的悲憤中頓然安靜下來。他意識到,世間虛名毫無價值,真豪傑應當追求更高的境界,過一種在地如同在天的生活,這就是“神仙立地成”。

誰殺死了文天祥?
清代大學者畢沅《敬題文文山先生遺像後》說:“黃冠遁世悲無地,白刃飛頭畢此身。”指出文天祥的死因,委婉地陳述,他的死並非是因為故國之思,而是遭奸佞構陷。這裡的“黃冠”意指道士。宋元時代,道教融合了景教、摩尼教等因素,因此所謂“黃冠”,應是這一類宗教人士的統稱。
文天祥本意並非要做死節之臣。他希望能遠離官場,做個宗教人士,只在需要的時候為國家出謀獻策,做個建設性的人。胡廣《丞相傳》提到: “積翁又合宋官謝昌元、程飛卿等十人謀,請釋天祥為黃冠師 。”《宋史》卷四一八《文天祥傳》有一段記載:“時世祖皇帝多求才南官,王積翁言:南人無如文天祥者。遂遣積翁諭旨。天祥曰:國亡,吾分一死矣。倘緣寬假,得以黃冠歸故鄉,他日以方外備顧問,可也。……積翁欲合宋官謝昌元等十人請釋天祥為道士,留夢炎不可,曰:天祥出,復號召江南,置吾十人於何地?事遂已。”
戰場上力竭被俘,可以理解,但是賣身投靠敵人,帶領敵軍來屠殺自己的同胞,就不對了。南宋的投降派領袖留夢炎,面對文天祥,心中慚愧,而生出害人之心,這才是文天祥被殺的真正原因。留夢炎和文天祥在南宋末年都曾中狀元,但是留夢炎人格極其猥瑣,清代歷史學家趙翼斥責他“豬狗不如”。賣國求榮的留夢炎等一伙人,以文天祥將會舉兵叛亂為藉口,威脅元世祖忽必烈,導致文天祥被殺的悲劇。
然而故事並沒有結束,文天祥的親屬在蒙元的宮廷中繼續發揮作用。
文天祥親屬的歸宿
文天祥就義後,他的夫人隨從月烈公主下嫁,服侍高唐王,他統管今天的內蒙古河套地區。 月烈公主是成吉思汗的曾孫女,祖父拖雷,父即元世祖忽必烈。《文天祥全集》卷十七《宋少保右丞相兼樞密使信國公文山先生紀年錄》有一段記載:“歐陽夫人被擄後,即到燕都,與二女皆留東宮,服道冠裳,日誦道經 。後隨公主下嫁駙馬高唐王,居大同路豐州棲真觀。……明年,歸故裡。凡親友饋遺,仍專收貯之。又明年正月,夫人曰:‘吾海上禍亂中,叩之神,只乞保庇,擬建靈寶醮筵以謝。……寓豐州,尋申前請,今得生還,拜神佛之賜。合以己所得饋遺,正月元夕酬道醮,……畢其心願,即死瞑目矣。'”
豐州在內蒙古呼和浩特東18公里處,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也是汪古部族的核心活動地域。汪古部有悠久的景教(基督教)傳統,元代曾經出了著名的文學家馬祖常。
高唐王即元朝汪古部首領。汪古部為景教部族,墓葬在今河北沽源縣 ,已經發掘出來。元代大同路豐州是汪古部族的聚居地,所謂的“棲真觀”, 就是一處景教寺院。
歐陽夫人被擄為奴,後隨公主下嫁,服侍景教國王,也是一件幸事。公主所生王子,就是著名的闊裡吉斯王,他為平定西北叛亂,力竭身死,深受後人景仰。元代基督教的神也被講成“佛”,歐陽夫人所拜,莫非上帝?
高唐王死節,信國公殉義,皆為中華民族“重氣節”之表率。世人知文天祥眾,知高唐王者鮮。歐陽夫人事跡,竟然將兩位先賢連貫起來,天下事竟有如此巧合!景教入華,常常與佛道混在一起,亦佛亦道,非佛非道。則文信國所宗,景耶?道耶?
據《元史?闊裡吉思傳》,歐陽夫人所侍的月烈公主,其祖母就是著名的基督教王后唆魯禾帖尼,她出身克烈部,丈夫拖雷,王後有二子,一是蒙哥,另一是忽必烈。此時宮廷中景教領袖是愛薛。愛薛是耶穌( Jesus )的音譯。蒙古族月烈公主與汪古族愛不花結婚,都是景教信徒,這是一對基督徒的婚姻。歐陽夫人大概可以稱得上是闊裡吉思的嬤嬤。闊裡吉思殉國後,其弟術忽難繼位,術忽難是基督教教名,今譯作約翰。

力量的源泉
中國傳統文化提出人生價值的四方面,即忠孝節義。如果人生可以比作一朵鮮花,忠孝節義就是四個花瓣。但是在傳統的儒家文化中,終極真理淡化甚至缺失,實現理想人生就顯得困難。比方說留夢炎,他比文天祥早十多年中狀元,官拜宰相,統領天下兵馬,本來可以為國出力,免去生靈塗炭,但他的一生好像戲子一樣。早年他在權臣賈斯道面前屈膝,不敢伸張正義;後來元朝兵臨城下,身為當朝宰相,他竟然說服朝廷接受屈辱的投降條件。擔任元朝高官後,他恬不知恥地勸降文天祥。留夢炎讀了很多儒家的聖賢之書,找到人生的目標,卻沒有找到力量的源泉,這是他人生猥瑣的根本原因。
對上帝的信仰,讓人能夠向下扎根,獲得滋養,最終開花結果。離開信仰這個關鍵,人生之花終究不能綻放出美麗。耶穌把沒有信仰的人生,比作土淺石頭地,落在其中的種子,“土既不深,發苗最快,日頭出來一曬,因為沒有根,就枯乾了。”(馬太福音13:6-7)上帝通過摩西在西乃山賜下十誡,前四條是講信仰,叫人敬畏上帝;後六條是講倫理,和國人所講的忠孝節義大致相同。人如果能將自己的生命同上帝連在一起,就能做到忠孝節義。
對上帝的信仰,能夠把人生價值放在一個適切的框架內,不至於走極端,避免“愚忠”、“愚孝”帶出的悲劇。因為忠於上帝而帶出的愛心,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離開了對上帝的信仰,把人間的帝王當成神而敬拜,就是愚忠,例如被勒死在風波亭的岳飛。不知道有上帝,把自己的生身父母當成神來景仰,就是愚孝,例如埋兒的郭巨。魔鬼撒但正是要把人同上帝分離開來,利用人對善良的追求,將忠孝節義當成了殺人的工具。儘管戴震早就指出理學“以理殺人”的缺陷,但是這種悲劇並沒有停止上演;有臨死前哭勸彭德懷不要反毛的老將軍,有捨身保衛毛主席的紅二代、紅三代、紅四代,乃至紅N代,還有今天在中學校園中搞得涕泗滂沱的“孝道”教育……
當前最急迫的事,不是在校園中教導孩子如何孝敬父母,而是教導他們有一位昔在、今在、永在的上帝。因為愛上帝而生出的孝道,才是完全的孝。愛國主義教育應當建立在神愛中華的觀念上。作為中華兒女,我們有責任按照上帝的普遍啟示,承擔自己的責任,將赤縣神州建設成為一座“山上的城”,這才是真正的愛國主義。
宋元明時代,隨著西域宗教文化的傳播,一些知識分子對各種宗教保持開放的態度,擇善而從,形成了三教合流的風氣。基督教(當時稱為景教)的傳播,讓一些文士找到了信仰的根基,對推動“士風”的改良,起到積極的作用 。儒家知識分子向兩極分化,一部分人成了忠良死節之臣,一部分人則口號喊得震天響,一遇到挑戰,馬上就泄氣了。歷史學家陳寅恪先生研究錢謙益和柳如是的故事,總為錢謙益扼腕,感嘆他氣節尚不及女流,真正的原因恐怕還在於錢謙益沒有找到力量的源頭,沒有信仰的根基。這樣的人面對危難表現出來的勇氣,可能真的趕不上目不識丁的百姓呢。

結論
文天祥,本來是一個富有宗教情懷的文人雅士,可惜生於亂世,被奸佞之徒害了性命。他不是 一個“愚忠”之人,可是死後卻成了“愚忠”的標本。這並非孤例,且看當今,有被封為反美英雄的朱自清,有被刪改演說詞的聞一多……
我們要還原一個真正的文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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