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沙堤乡约》提供的公共服务不多,维持的时间甚短,但南粤(Cantonia)地方色彩浓厚,未经明国官方核准报备。乡约存在的事实和产生的方式,比乡约的内容更重要。王守仁的《南赣乡约》,以明国流官的权威要求地方父老遵奉。官主绅从的格局,体现了赣尼士兰(Komeseland)本土社会的相对软弱。
……蜀、湘、楚、赣都曾遭到满洲征服者的屠杀,但在满洲征服者统治下,税收负担都低于明国征服者,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与明国相始终的食人文化,受益多于受害,因此排满情绪并不强烈。
1679年春,满洲帝国(Amba daicing gurun)朝廷和赣越(Komeseland)士绅达成无形态的财政默契。
钱粮的拖欠与豁免,实质上是征服者和降虏的讨价还价。“江西旧欠钱粮,屡经督抚及科道等官奏请蠲免,朕已洞悉,但当逆贼煽乱之时,各省地方与贼接壤者,被其侵犯,迫而从逆,情非得已,故于平定之后,其旧欠钱粮悉行蠲免。江西于贼未到之先,地方奸徒辄行倡乱,广信、南康、饶州、奉新、宁州、宜黄、安仁、永新、永丰、彭泽、湖口、泸溪、玉山、铅山等处,所在背叛,忠义全无,绅衿兵民人等或附和啸聚抗拒官军,或运粮米助张贼势,或布散伪札煽诱良民,或窝藏奸细潜通消息,轻负国恩,相率从逆,以致寇氛益炽,兵力多分,延迟平定之期,劳师费饷,揆厥所由,良可痛恨。即今田庐荡析,家室仳离,皆其自作之孽,逋赋未蠲,职此之故,但思逆寇渐轻歼除,地方凋敝,旧欠追比,民困愈深,朕心殊为不忍。其康熙十六年以前旧欠钱粮,着尽行蠲免,尔部即行该督抚通行晓示,务使小民均沾实惠,以昭朕爱养百姓至意。”
康熙的仁政翻译成财政语言,就是无形态战争的开支已经超过了战争可望获得的收益。封建主义的领主和附庸源于同一个共同体,存在天然的互信关系。封建契约及其俗称宪法的变形能够存在和值得交涉,是因为交涉各方都有理由预期,其他各方对自己反复谈判和极力争取的协议条件,有执行的诚意和维护的能力。僭主政体的财政源于征服者的战利品,必然会随着征服记忆的淡薄而沦为降虏盗窃的对象。征服者除了用暴政唤醒降虏的阶级记忆以外,无法有效地制止贡赋的流失。因此,仁政和暴政的交替源于吏治国家的内在逻辑。无限延长的仁政和无限延长的暴政,同样都会导致征服者的毁灭。
朝廷的豁免只会唤起下一轮豁免的预期,试探性质的拖欠接踵而来。康熙的继承人雍正不久就为父皇的仁政感到遗憾,而他痛惩疲玩的不二法门当然只有暴政。“国家经制钱粮,岂臣子可以意为增减,若江西此项税银,不应征收,则白潢应奏请于圣祖仁皇帝,施恩豁免;若系地方应征之项,则自应令商民完纳,何得将公捐银两,代商完课,曲市私恩,以博无知小人之称颂,并不记及将来之可永行与否。且此端一开,他省督抚何以催办国赋。似此饰诈沽名,岂人臣事君之道?且江西近日查出亏空甚多,皆由白潢当日徇情市恩,苟且姑容所致。”57赣越(Komeseland)土豪只有在通过了粤满战争的考验,具备自己筹款、练兵、自卫的能力以后,才赢得了政治契约主体的资格。
1764年,乾隆皇帝下诏裁抑赣越(Komeseland)宗族。
“辅德奏、江西讼案繁多。率由府省地方。敛金买产。合族建祠。不肖之徒。妄启事端。所至停宿。讼徒开销祠费。甚至牵引远年君王将相为始祖。荒唐悖谬。不可究诘。现在通饬查办一折。所见甚为正当。已批如所议行矣。民间惇宗睦族。岁时立祠修祀。果其地在本处乡城。人皆同宗嫡属。非惟例所不禁。抑且俗有可封。若牵引一府一省。辽远不可知之人。妄联姓氏。创立公祠。其始不过借以醵赀渔利。其后驯至聚匪藏奸。流弊无所底止。恐不独江西一省为然。地方大吏。自应体察制防。以惩敝习。况礼经所载。大夫不得祖诸侯。即谱系实有可稽。而地望既殊。尚当远嫌守分。若以本非支派。攀援窜附冒为遥遥华胄。则是腼颜僭越。罔知忌惮。名教尚可贷耶。各督抚等、其饬属留心稽察。实力整顿。所辖之地。如有藉端建立府省公祠。纠合非类。健讼扰民。如江西恶俗者。一体严行禁治。以维风纪而正人心。毋得仅以文告奉行故事。”
乾隆皇帝敏锐地指出,吏治国家只能管理自组织能力极低的社会。赣越宗族的发育破坏了编户齐民的扁平社会,将雍正皇帝的模范省变成了乾隆皇帝的眼中钉。仅仅几十年前,雍正皇帝还认为:“江西之民,性情忠厚,风俗淳良,冠于他省,且文风亦好,朕甚嘉之。数年以来,该省大吏,朕皆择安静和平者,简用之意,欲使地方享无事之福也。”事实上,诸夏胚胎的孕育正是满洲殖民主义的结果。“清政府对粮食所作的干预,不限于控制,实已涉及许多管理和经营的层面。清代的江西,经过二百多年,主要的米粮价格大致维持平稳,涨幅不大,少数几次因灾歉而粮价剧升的纪录,都在这些政策的运用下,短期内即恢复正常。这样的表现,在当时的环境下,可谓政府运筹帷幄下了不起的成就。从这个角度看,清代江西省人口成长能达十倍以上,更不是一个偶然的结果。”明国亡于张献忠的阶级兄弟,满洲亡于曾国藩的阶级兄弟。
1854年底,赣越(Komeseland)土豪刘于浔组织民兵水师。
满洲帝国(Amba daicing gurun)最初只允许赣军作为官军的辅助部队存在,编制和地位都不得超过官军自身,然而君合国朝廷对额外的军费开支毫无准备,官军和赣军造成的负担最终都要落到赣越(Komeseland)土豪头上。“(1852年)秋七月朔,江西巡抚张芾会文武官暨在籍刑部尚书陈孚恩、山东按察使徐思庄、扬和厅刘于浔筹守御策,设官团、绅团二局。官团局八军。一曰卫民军,五百人。二曰志同军,四百人。三曰开化勇,四百人。四曰信新军,四百人。五曰章武军,五百人。六曰川勇,三百人。七曰贵勇,三百人。八曰广勇,五百人。以哈玉麟、马春芳、张彩、哈玉魁、吴兆魁、苏朝青、万阳春管带,元善、朱轮、季超群等分同训练,知南昌府事邓仁堃领之,分驻贡院、佑清寺,更番驻城上。绅团局三军。镇洪军,左哨五百人,胡鸿泰管带,邓作栋、萧立诚副之;右哨五百人,赵沂、尹世业管带,熊开玉、邓起泰、孙衡山副之。镇平军,六百人,饶州千总王树英管带,洪培之、徐锡麟、程定发、于宣副之。保信军,三百人,辜继昌、刘德泰、邹荣恩、翁荣管带。知府吴文澜、县丞黄秩榘分司训练,前山东按察使徐思庄统领,尚书陈孚恩主之,分驻进贤门外绳金塔寺、九莲寺、只园巷,以护饷路,仍轮派登陴以资防御。若守城,则户部主事汪尔鉴节制之。时仓库充裕,惟城身单薄,乃命增陴峻城。城北沙高与城齐,亟挑浚之。九月朔,刘于浔设团练总局于中洲之灵仙观。”
战争和财政的结合,无论在欧洲还是全世界,都代表启动近代化的授精时刻,造就了孕育民族国家的胚胎。赣越(Komeseland)土豪筹饷练兵,奠定了民族国家或资产阶级政权的基础,在制度发生学的层面无异于英格兰地主和商人,只是缺少历史悠久的国会载体而已。“是时,团练之在四郊者,总局一,分局二十三,用银四十一万九千有奇。亦为休养已久,民多殷富,服教畏法,安政疾乱,故酌户科费,无有后期之者,尝有农民起家担负千缗,诣局交纳,坐门外饮一杯茶即还。其成绩岂旦夕之效欤?”湘赣联军援满制粤,为日后的诸夏联盟积累了先例。“(咸丰)四年(1854)秋,曾国藩督师至江西,虑客兵不敷调遣,饷亦不继,与巡抚陈其迈谋就近募兵筹饷之法,划河抽取厘金,立江西水师,以刘于浔统之。”赣越(Komeseland)人民由此逐渐摆脱了明国顺民和满洲帝国(Amba daicing gurun)降虏的政治身份,通过行使自我管理的职能,跻身于诸夏各邦之列,发现了在内亚-东亚体系内部交涉中,维护本国权利和利益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大大加快了近代化建设和民族构建的进程。
粤军迅速粉碎了满洲帝国(Amba daicing gurun)在扬子江中游的防线,赣越(Komeseland)全国门户洞开。赣越(Komeseland)土豪要么根据战争需要练兵自卫,要么请求湘军驰援。“贼(粤军)初扑省,由滁槎上驶,颇持纪律,市井无恐。厥后规图省城,瑞临贼由市汊、抚州贼由中州、丰城贼由三江口、进贤贼由罗溪逼渡头市,由三阳渡青岚湖寇幽兰市、泾口、新集市,皆以团练联络堵御,贼势盛则江军水师策应之。使一路得逞,则长驱入内,合境糜烂,裹粮胁众,拊省城之背,不可为守矣。是以兵革十年,狂寇四踞,省城无重兵宿将,安然不再惊者,团练之力也”朝廷最初对赣军的规划和限制,很快就变成了一纸空文。“粤逆窜扰府境,各属奉文倡办团练,绅员众多,不及备载,附录局名于后,以备查阅。
南昌:中州总局(灵仙观)、南洲局(金澜寺)、万舍市局、保安局(新村市)、安定局(青云谱)、幽兰市局、大安局(市汊)、联义局(广福圲)、安全局(茬港)、普安局(茬港)、谢埠市局、镇南局(三江口)、中乡镇东局(梁家渡)、东乡镇东局(赵家铺)、莲塘市局、中洲分局(骆家渡)、安和局(武溪市)、同人局(新林寺)、众成局(黄岗)、渡市局、又安局(塔城)、保卫局(一在黄城寺、一在麻丘)、五乡局(泾口)、水南中洲局。
新建:南乡松湖局、尽忠、尽孝、游仙、忠信、四乡局逍遥万寿宫,北乡厚田局、善政乡生米局、太平乡石鼻局、况坊局、洪崖乡青山局、桃花乡东化局、伍谏乡樵舍局、仪凤乡金塘桥局、老观嘴局、昌邑乡窑头局、从善乡吴城局、西乡鸬鹚口局、东乡赵家围局。丰城:保安局、安定局、永安局、和安局、全安局、长安局、石安局、鼎安局、五常团局、克谐局。
进贤:守望局、进思局、尚义局、九经局、崇信局、时和局、人和局、志成局、同德局、合志局、本固局、同心局、保卫局、保耕局、求定局、经武局、镇东局、靖烽局、刚毅局、果毅局、和济局、保全局、愤义局、众成局、赤田局、义胜局、福胜局、西安局、泸浔局、普福局、永安局、雩山局、澄江局。
奉新:集义军、保奉军、卫奉军。
靖安:城厢西外保福禄寿财喜团、南外保忠义团、东北保吉字团、五都宏宣守定安团、大梓元字团、石霞利字团、仁首亨真团、南石马团、北石马团、塔里团、上下沙河团、桃园团、回溪团、高中团、山河团、上下躁团、塘埠团、西头团、东源团。
武宁:精一军、义震勇、仁政军、义武营。
义宁州:泰乡团、奉乡团、安乡团、崇乡团、武乡团、仁乡团、高乡团、西乡团。
南昌中洲团局举行最早,后以次推及各乡。盖地既殷富,又依省垣为声势,故事易成而力易集。新建与省隔河,救援难恃,毗连三府八县,贼一窜入即殃及池鱼,非四路联络邻县团势,虞于孤立。丰城界连瑞、临、抚诸郡,贼旋聚旋散,其团局每恃水师为协济。进贤逼近东乡,贼未久踞,而过境劫杀,惨何可言。奉新以蓄积素裕,贼久垂涎,据城几至一载。非籍官军助力,乌能捣巢穴而清境土。靖安以弹丸小邑,塘埠一军屡挫贼锐,亦义愤使然也武宁接壤通、崇,兼之与兴国土匪勾结,屯聚贼与民实有不能两立之势。叠次陷城,旋即克服,团勇之功,实为最着。义宁民数知芳,杀贼何止数万。唯州城以援绝被陷,一城鱼肉,惨似睢阳,非守御之多疏,亦劫运之所致。乃屡蹶屡振,而卒以百折不回之气,歼灭寇氛,其敌忾同仇,与楚之平江未遑多让焉。故称团练者,必以义、武冠首云。因记各属团练,而笔之于此。”
赣军类似湘军,以儒家士绅为凝结核。乡邻和血缘的纽带,对他们非常重要。双方的合作,兼有意识形态、组织形态和地缘的因素。粤军既是一个流动的宗教组织,又是粤人统治核心对下江各民族的殖民机构。赣人对后者犹可理解,对前者却非常排斥。粤军浓厚的基要主义气息,不利于下江殖民政权的巩固。“泥丸村闭已经旬,成败关头难问因。浪说豫章无有败,犹欣佳贼不惊民。贡来土物称兄弟,教祀耶稣绝鬼神。最是官烧城外屋,怜他真作乱离人。”“又次传一张,亦系杨秀清者,衔名如前(特授开国军师平满大元帅),内有令各乡将旗匾扯毁者。于是各乡有功名匾额,均行撤去,上点并将祠堂中有官衔主位俱收藏矣。又云贼匪恶门联,各乡遂将门联福字亦俱洗去;又恶门神,城中将门神俱用颜色刷盖矣。贼匪又恶神佛,只观音、关圣、文昌不毁,于是县城将各神像纷纷迁徙避匿,即最显如天符大帝、三王菩萨俱匿去。万寿宫即改许氏宗族,各庙俱改文昌宫、关帝点、观音堂,上点北屏庵匾额均改去。”他们的侵袭,从反面刺激和促进了诸夏各邦的合作。湖湘尼亚(Fuhsiangria)土豪以儒家的人文主义和有产者的阶级团结为号召,俨然以诸夏的天然盟主自居。赣越(Komeseland)在此后两代人的时间内,一直唯强大的邻邦马首是瞻。
……赣军起于光绪二十八年西江巡抚李兴锐改编防营为常备、续备军,三十一年,布政使周浩改常备为一协。光绪元年整编为新军第二十七混成协。宣统三年,吴介璋任协统,兵四千二百八十七员。驻湖口、省城。
1909年10月14日,赣越咨议局开幕
赣越(Komeseland)议长:谢远涵
副议长:黄大埙、郭赓平
议员:余仲田、张德舆、张拜扬、叶润藜、徐士信、段方祁、李隅、熊元锽、闵荷生、陈永懋、王明德、冷开运、邹安孟、袁宗濂、周扬烈、董道修、杨怀芳、谢增龄、饶正音、谢宝德、彭士芸、黄象熙、黄立大、詹联芳、张履福、罗桢、黄鸿烈、吴士材、吴树枬、傅寿康、严祖光、黎思位、邹凌沅、喻兆蕃、易子猷、杨守洛、赵效猷、谢济沂、曾纪良、叶先圻、郭回澜、江云、高玉松、钟子荣、文龢、李耀宗、罗志清、刘芳蕃、聂传曾、巫祥、饶绍唐、饶熙春、傅学璟、吴清眘、张柱、杨存基、邹国玮、程运熙、汪龙光、戴书云、黄钟、吴宝田、曾秀章、徐凤钧、范保廉、刘矞祺、王显谟、秦镜中、黄兰芳、蔡允升、王仁煦、贺赞元、孙桂芳、郭炳谟、孙振谓、郭志仁、曾沂春、巫占春、肃辉锦、罗铨、梁凤岐、周焕奎、朱寿慈、黄念鑫、董德渊、周述、刘景烈、蔡世培、陈瀛、廖光墀、欧阳勷、谢大光、唐阜昌、古廷松、王宝光、刘景熙、叶拣材、谢联珏、邱璧、杨世鼎、陈焘受、欧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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